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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是增上缘

孙彩文
分类: 读书叙事
更新于: 2016年2月24日 15:02

增上缘是一切事物生起的助力。“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沉睡着一个巨人,一旦巨人醒来,任何人都成为大成就者”。内心的巨人是觉知,唤醒觉知,就像手机充电,细敏而通达。
增上缘有两类:一类是顺缘,一切的合情合理;一类是逆缘,一切的烦恼恶劣。
寒假,晓斌在外上高中的儿子终于回到了家:
来到房间,看到他还再用手机玩游戏,我问他:“你怎么没写作业?”他说:“写不完。”我给他讲道理,他不仅不听还嚷嚷着让我走开。我很生气,但我想到《教学勇气》中讲的,当出现矛盾,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必须忍耐”。于是,我强忍着怒火离开了。白天一整天,他不是用手机玩就是用电脑玩。我一直忍着,没有发作。
“寒假游戏”的经历大多家长有遇到,多是说教:家长高高在上,从空洞的老生常谈开始,以不欢而散告终。久而久之,亲子关系被扭曲,孩子虚与委蛇,不肯告知以实情,家长云里雾里,诉诸以更大的高压。于是乎,亲子之间演变为双輸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晓斌的忍耐是对父子关系的重新认知,是把父子的联系能力转化为力量的开始。他的做法是放下父亲的“尊严”向儿子道歉:“我没有规划好你的时间,才出现这样的结果。”而儿子“昨天才知道要完成”的作业,晚饭后开始写,不论是从社会学、心理学还是从历史学方面看,这样的行动自觉是已知者的身上留下求知者的记号。
新娟在群里回应。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大儿子上高中。她说自己的方法是给儿子写信。寒假的三封书信,家长与孩子的共栖性显而易见。我更愿意把晓斌或是新娟,对于儿子与自己关系的认知解释为心灵感应,它不是孔子的“父父子子”,而是天然的生命共同体。这样的共同体不被“分离”的教育所约束,而是亲身处于疏于“管制”中,理解和接受这样的现实:
二十几天就这样过去了,他已经习惯这样没有限制的玩。
我的童年充满“玩”的记忆。爸爸手巧,会在塑料屏上绘不同的水彩画,然后烧制在硬纸上。我用缝纫机把纸屏轧起来,贴在墙上、铺在炕上,光光滑滑,五彩缤纷。那是我们好玩的“家”:跳舞、踢毽、剪纸、绣花、打毛衣、做针线,无拘无束。
按照巴伯的观点,“历史性的相互依赖的生物共同体”是一张包罗万象的生物网照片,“玩”的孩子不是心智和物质的实体,而是父亲生命的延续。如果用“恒河沙数”来指代这一延续,好比古人用沙漏计时,需要以“一沙一世界”的整一性视角,思考我们与这个世界存在的关系。
上初一那年,开始住校。每周回来,父亲会给我做一瓶黄豆面酱,足够一周早餐的量。他愧疚地告诉我,他不能给我更好的生活,他兜里只有“一分钱”。望着父亲日渐苍老的面庞,我知道他刚刚起步的生意遇到了麻烦,我为自己不能分担而内疚。初中毕业,我报考了师范,虽然父亲找过老师,给我改报高中,但我又偷偷改回来。录取通知书领回来的那一天,爸爸躲在后院一车一车往田里送粪,我给他通知书他不看,我想帮忙推他把我推开。后来,他去了天津找大伯,大伯答应我去他的外国语学院当旁听生。
师范开学那一天,爸爸乘公共汽车送我去学校。到学校才知,我不是英语班,而是普班。虽然我的英语成绩全镇第一,但名额被同班的男生挤占了。爸爸找到校长问缘由,成绩单上他的成绩是我的,我的成绩变成他的“9”分。那年英语最高是50分,我得47分,那是第一次升学考英语。阅卷老师不相信这样的成绩是真的,用铅笔撬开卷头看名字。校长知道是我的成绩,骑着自行车赶回学校报喜,还请我的英语老师吃了一顿。知道成绩被“调包”,爸爸很镇定,校长答应爸爸如果有学生退学就把我转到英语班。爸爸将信将疑,没做任何争辩。父亲有指望我能去外国语学院旁听,但当院长的大伯突然离世,事情泡汤了。
毕业后,爸爸三番五次劝我回老家鸦鸿桥任教,让我边教书边经商,那时他的生意已经风生水起,急需帮手。我违背了父亲的意愿,留在了县城。任教不到三个月,父亲离开了人世。
对于从躯壳中离走的那一个灵魂,对于使我的生命成为可能的那一个生命,带走了一个人的平凡的一生,也带走了我们之间的交流。比较起来,做儿女更为痛苦,自然法则最终对他们不利。而如果父亲是最好的增上缘,无论顺缘、逆缘,如卡夫卡所说,父与子都是合作的伙伴。
现在提起这些,是为了说明,父与子的关系是一个普遍的难题。具有强烈精神性倾向的人,这个难题尤为突出。可庆幸的是,知道这一点,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我们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走,无论父与子、师与生,或是其他关系,都将是增上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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