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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水孤独

程东升
分类: 生活随笔
更新于: 2016年6月1日 10:31

寸水孤独

      很早就想为住在我家中的一个朋友写一篇文章,因为时间问题,或者是自己的懒散终于没有写成。现在,我能够坐在电脑跟前为它写一些文字了,可是她却已经离我而去,那么孤独,那么绝望。

      我也不知道她芳龄几许,她个头很小,模样一般,皮肤有黑有白,浑身上下没有靓丽的东西,只有一对眼睛又大又圆,深邃得让人不解。

      她到我家来其实不是我的主张,我其实也没有对她这样的朋友情有独钟到如此地步。她是我老婆带到家里来的,在我还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她跟她的一大群朋友就被拎到了我的家中。因为那天老婆事先并没有跟我说,要吃鱼。

      就这样,她来了,这条孤独而又顽强的小草鱼。

      那些朋友们在水盆里都很老实,也许他们知道挣扎也没有用,只是让自己死前的样子更憔悴。可是唯独她,她在盆子里上蹿下跳,横冲直撞,好几次她都从水里一下子跃了出来,只可惜这里不是龙门。

      女儿看她求生欲望那么强,斗争得又那么用力,就强烈要求把她留下来,养在那个搁置了很久的旧鱼缸里。浴缸很小,连半盆水都盛不了。但是,她却终于有了一片小小的生存空间,一个寸水孤独的天地。

      女儿对她只是好奇,两天之后,就把她抛到脑后了。于是换水,喂食,观赏,对话,每天都有一些时间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就这样,我们成为了朋友。

      她很少游到水面上来,也很少紧挨着透明的玻璃,她只在水的中间停一停,转一转。也许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缺少安全感了,所以她时刻警觉着外面的动静。有时人还离得老远呢,她就开始满缸子乱“飞”了。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是谁硬生生的让她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孤独,她经常一动不动地停在水中。她的尾部受了伤,是什么东西让她的鳞掉了几片?那裸露的皮肤略显暗红色,会不会很痛?也许她真的有泪吧,但是我看不到,我只是从她眼睛里读出了孤独和绝望。

      她或许是孤独的,她被迫离开一个自己赖以生存的“海洋”,来到这寸水见方的鱼缸;她或许是孤独的,她的亲人呢?朋友呢?她不知道他们都飘向了何方?她应该是孤独的,她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呢?好像变成了一种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奢望;她应该是孤独的,可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她又能向谁倾诉衷肠?

      她有时远远地看着我,她在想什么?她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亲人?可是,也许她已经想不起亲人的模样。她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仇人?当我的手捧着鱼缸换水的时候,她经常害怕地到处躲藏。她可能很忧郁,很悲观,以致于她习惯于黑暗喜欢晚上。当我猛然间打开灯的时候,她害怕地乱窜,把头都撞到了玻璃上。

      有时看着她,我才知道什么叫寂寞,孤独,什么叫灰暗,悲凉。

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你永远也不可能活得自由,活得大胆,活得辉煌。

      有时候看着她,我觉得好像她也就是我,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抗争,一个的幸福,一个人的悲凉。谁能真正理解一条鱼?谁又能真正理解一个人?

      她在我家生活了只有不到一月的时间,那几天我忙了些,忘了给她换水,结果她就把肚皮翻了过来。

      她有过快乐吗?我不知道,也许有吧,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要求太简单了,简单到只要有一点点水就可以了。可是,遗憾的是没有人去满足她的这个小小的愿望。是我害了她吗?还是这个世界?

      她走了,也将不再孤独;这个世界遗弃了她,她也终将遗弃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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