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园
小时候,我问妈妈
小鱼是哪里来的
跟你一样,是妈妈生的
那,它们的妈妈呢
很多年以前,鱼妈妈把还像小米粒一样的它们生下来,遇到干旱就埋在泥土里,等雨水来了,你看,它们又能生出来啦!
教育何尝不是?
——王建彬
01 今天种花生(文/王娜)
懒懒地歪在沙发上,听着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雨声,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一点四十。记着答应杨主任参加他们学校今天的落花生种植活动,时间是下午两点。可是,这么大的雨,该取消了吧。拿起电话,我问:“赵老师,我们还去吗?”“去,他们说活动照常,只是一些室外的活动取消了”,赵老师在电话里说。心里犯着嘀咕,可还是急急忙忙穿上外衣,换好鞋子,坐上了63中来接我们的车。
差不多十多分钟,车开到了学校,李书记撑着伞在雨中忙忙地迎出来,又殷殷地去把活动板房的中门打开,用手扶着,说着欢迎、辛苦之类的话,把我两让进了徐校长的办公室。一会儿,有个老师来,说准备好了,我们一行人撑着伞穿过不大的院子,下了一个小台阶,去到学校唯一的一个教学楼上。
教室里布置成班级开新年联欢会的形式,只是少了彩带,拉花,不多的一些孩子整整齐齐地坐在教室后面的凳子上,桌子旁还留着十多个座位,显然是给我们的。在热情的掌声中,我们鱼贯而入。
坐下来了,才看清楚后面有三十多个穿得有点破烂的孩子,还有二十多个老师。一会儿,上来了一个老师,两个学生,手里拿着蓝色的文件夹,用饱含热情的声音宣布西安市第六十三中落花生种植仪式正式开始,然后那位老师用明显低沉下去的语调道:说起来有些心酸,坐在这里的是63中全部的学生。
看着斑驳的地面,望着眼前这些脸上露着憨憨的笑的孩子,我也跟着心里酸酸的,思量着如果让我在这样的学校教书该是怎样的感觉。
仪式按既定的程序依次进行,先听杨主任致辞,再看学生的节目展示,我的心底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地翻涌着感动,这些孩子们,虽然他们的动作是有点僵硬,他们的服装是很寒酸,甚至都无法做到统一,可是,他们的声音中充满着自信和骄傲,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他们的全身都在向我辐射着着快乐的磁场,他们确切地告诉我,在这里,他们很快乐!然后是老师代表发言,她说这里有点不像学校,更像一个家庭;这里的老师没有其他地方老师惯有威严,更像是家里的长辈,每一个孩子都被他们视如珍宝,像守护天使一样呵护着这些孩子们,因为他们承载了63中老师的梦想……我的眼眶忽然湿湿的。低下头,坐在旁边的赵老师也正在揉着眼睛。想起帕尔默说过,“课堂上对共同体真正的威胁不是教师和学生间权力和地位的差别,而是缺乏由这些差异所激励的相互依存的关系”,也许正是因了这样的相互依存,他们紧密联系。正如那位主持的学生所说,学习即生活,在轻松愉悦中,他们的教育自然发生。
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李书记讲话,他手里没有写好的稿子,坐在前面给大家讲了两个故事,落花生和火箭的故事,他这个校党支部书记带着全校的箭模课,他们的孩子在全区箭模比赛中囊括了金银铜奖,代表全区参加了市上的比赛,还层层闯关参加了全国的比赛,我心底的某些东西被深深地触动了,这就是这所学校的主题文化——落花生文化的浸润,做人要做有用的人的校训渗透进了每一个老师的灵魂深处,一颗颗落花生种子种在了每一个孩子的心田。他们不把灿烂的果子高高的炫耀在枝头,却把她实实在在地深埋在土里,看着朴实无华,却对人有用。
周围弥漫着花生的清香,耳畔回荡着主持人宣读周苓仲老先生贺信的声音,眼睛再望向那些孩子,忽然对他们好羡慕!
【小洪点评】
读落花生,深受感动。叙事充满着意外,从雨中的落花生,到活动板房中的校长室,唯一的教学楼,30几个学生,二十几个教师,63中的全部人口。
从一方面说,该校的办学条件是极差的,从另一方面说,这样的师生比,为关注人的教育提供了极佳的土壤。
63中的教育着者,在全国应试教育的大环境下,实践着另一种教育的可能-----落花生,让我们看到,落花生对学生,教师和教育管理者的巨大影响。
把群里的对话转发给他们,并表示我们发自内心的敬意。
02 种植园里的教育感悟(文/王娜)
犹记得那日冒雨参加落花生种植启动仪式时的那份震惊和感动,迎着五月初的朝阳,我们又走进了63中。
一进校门就急急地坐进教室听了两节课。一节八年级的数学,一节七年级的英语。
八年级的教室里一共有六个孩子,五男一女,着装朴素的女数学老师笑盈盈地走进教室,一板一眼,有讲有练,五个孩子被老师挨个一丝不苟的基本教会了异分母分式的加减运算。
未进七年级教室就听见孩子们在背单词。接下来的英语课,看见老师叫起了一个男孩子,“Where is the bank?”“It’s…”.老师等了等,看孩子还是没磕巴出来,叫起来这孩子旁边的一个孩子,对着他说“Where is the bank?”“It’s behind the policestation.”老师又看着那个回答不出问题的孩子,说“Where is the bank?”“It’s …behind…policestation.”“It’s behind the(语气中有明显的加重)policestation follow me”老师说。那孩子又跟着读了三遍,其他学生也有几个小声跟着读。之后,课堂继续。期间我特意多注意了这个孩子,他一节课都精神头不错,很卖力地大声回答问题,虽然有时候还是出错。
大课间趁着老师学生做操的时间,我们跟着徐校长走进了他们的落花生种植园。园子里有一畦一畦的落花生,也种了不多的几颗向日葵,但是苗儿高高低低,的长势并不相同。有的才冒出一两片羞涩地小叶,有的却已经长出了七八片叶子;有的绿油油惹人喜爱,有的黄杆拉瘦让人担忧。还有一盆一盆盆栽的落花生,出苗以及苗的长势也一盆一个样。我说,是不是每个班有自己的责任田?怎么长势差别挺大啊。徐校长说,这些落花生种子本来就都不一样,当时种植的深浅也不同。你看这些花盆,不光放的地方,盆里的土也有区别,有些加了不同比例的有机土,有些掺了数量不等的沙子,当然浇水、以后的施肥可能都会不一样。我们要求老师们天天来看,也让孩子们一起来照料,既然有这么一片地,就想着让老师们把种植花生跟对学生的教育同时来进行,让老师们的心慢慢静下来。到收获的时候,也会组织一个收获节,
想象着我是63中的老师,身处在这静谧的种植园里,看着这些不同的落花生,感慨着生命的力量,悲悯着某颗苗的柔弱,呵护着某朵花的娇柔,再走进教室看学生该是怎样的眼光,怎样的心境?我若是63中的学生,跟着老师一起种下一粒粒种子,天天跑来看着,等待种子发芽,等待苗儿长大,等待开花、结果会是怎样的体验,在一日日的期待着能感悟什么样的生命真谛,对老师,对父母,对朋友,对世人会生发出怎样的的情感?
开始理解63老师一年一年陪着一届一届学生种植落花生的款款情意,开始不奇怪这样的一群孩子在全区箭模比赛中竟然可以囊括了金银铜奖,还层层闯关参加了全国的比赛,开始明白这些身处偏僻简陋的校园,没有高大、漂亮的楼房校舍,没有装饰精美的教室、图书馆的学生们,脸上怎么就有那么真实感人的幸福。
【小洪点评】
读竹子,给我最大印象的是她对叙事的不断重写,不断重构。这让我想起山水,也是这样的执着。
读叙事的重构,是提升叙事水平的唯一途径。重构意味着对原叙事或有新的增补,或有新的视角。通过重构,我们对自己的表达有新的认识和体悟。
重构叙事,其实就是一种反思,而反思是植根与自我经验又企图超越自我经验的一种努力。它能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去审视我们的经验,使之与更为开放的世界对接,揭示更深层的意义。
重构叙事是对我们思维定式的一种挑战。如果不愿或不能摆脱这些定式,重构就无从说起。所以,重构,首先不是叙事的重构,而是一种自我重构的开始,一种自我超越的许诺。
叙事重构,是一种不断的重读,而这种重读,需要向周围的环境不断吸取能量。这就需要叙事者常怀一颗开放的心,更为细致地观察,从周围的人,事和物读出更多的内在联系,并让自己的身心沉浸在这种对世界关系的体悟之中。
竹子不断回到落花生的场景,说明她在这个场景中即感觉到教育的使命,亦感觉到应试教育的对人性的压迫。她要不断地回到这个场景汲取前行的力量,并在叙事的重构中她心中酝酿教育改革的蓝图。
03 学校要老师做什么(文/王娜)
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因为培训,得以跟先生一起漫步在这所久违了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校园,这是我们高中就读的学校,很多年没进来过了。温凉的风、甜甜的花香、斑驳的灯影、认真保护起来的曾经作为教导处的窑洞,还有那两个挤在灯下一起读书的孩子,一个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把我们拉到了三十年前。
每一个第一次走进华清中学的人首先被震撼到的就是学校面门的大台阶。有三四十米宽,五十多级,是进出学校的必经之地,也是我们班扫了三年的清洁区。因为是台阶,所以每天要用小笤帚一下一下地扫。到了高三,班主任孙老师就把这任务分给了他的老伴,为腾出时间让我们多睡会儿觉。老太太于是每天早早起来,一个人默默地一笤帚一笤帚仔细地扫完,再急急忙忙去买菜做饭。他们的家还是我们改善伙食的地方。那时的我们因为家里没钱,大多数学生都是背馍上学。我跟同村的伙伴就是每两个周派一个人回家,背来我俩两个周的馍馍,每天就着白开水吃下,霉了坏了也掰掰或是晒晒继续吃,天天如此。两年下来,一个个面黄肌瘦,连走路都轻飘飘的。到了高三,学习任务加重,生病变成了我们大家的家常便饭,隔上几天,师母就会来到宿舍叫几个最近生病的同学到她家改善,有时她还会拿上一大包包子送到宿舍,给我们这些没生病的学生,或送上她炒好的一大盘肉末小菜让我们解馋,断断续续,直到我们毕业。现在想来还是连谢谢都不忍说出口的感激和温暖,也造就了我和我的学生交往的基本底色。还有数学张老师,她如大腕演员般的教态,带磁性的女中音,如神仙般的点化,成为我们每天的期待,我自己的数学也竟然从初中的及格线上下跃升到高考的一百一十多分的骄人成绩(当时高考数学满分120);哦,还有那个被我们怀念的后来不教我们的物理彭老师,虽然他讲课时从不拿眼睛看我们那个人,可是我们都那么喜欢他的物理课,因为他的课不仅逻辑严密,而且过程分析清晰,知识关联自然天成,以至于当了高中老师后,怎么也理解不了学生们需要在早读时背数学、物理的公式、定理;那个政治涂老师,她口才极佳,会讲故事,说话又滴水不漏,让我幻想了好久作为一个职业律师的我该是什么样的形象……这些后来都成了我职业生涯的一个个标杆,鞭策我不敢有所懈怠。
那时的管理似乎也没有现在这么严格,记得当时的我因为体质太差,只要睡眠不足就会生病,加上宿舍条件又差,老师说为了不耽误正式的上课,特许我高三一年不用上早读,每天补会儿瞌睡。于是乎,我每天可以睡到近八点,起来吃完馍,喝完水,差不多跟第一节上课的老师同步,堂而皇之走进教室开始一天的学习。记忆中我们应该从来没补过课,晚自习也没有明确的要求,可是,住校的我们、离校近的同学晚上也会去教室自习,假期早来一会儿,也有人主动到教室看书,写作业。老师们因为基本都住在学校,不定时地会去教室看看,或跟谁聊会儿天,或帮我们解答问题,一个教室同时出现几个老师并不是新鲜的事情,当然并没有补课费一说。可在现在看来,这该是老师对学生最亲切的款待。
曾经的我们没有现在孩子那么多的功课,因为没有那么棒的身体,也没有那么多的资料、那么多练习题和卷子,只有很少的作业。住校的我们会因为上课老师似乎不经意的只言片语,到学校的图书室淘到相关的图书,在校园的绿荫中,在昏暗的灯光下,如饥似渴地阅读,走进书藉为我们打开的一个个神奇世界。家中几乎无藏书的我在懵懂中读完了红楼梦,了解了曹雪芹,后来还知道了巴金,路遥,走近了三毛、罗曼罗兰、托尔斯泰,邂逅了石评梅,林徽因,张爱玲……。
絮絮地跟先生讲着我的青春岁月,想起那天跟几个关心教育,又思想自由的朋友聊天,有人提到一个问题:老师的教育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有什么用?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没用,基本没用!其论据是:教了几十年的书,手里过去了那么多学生,有当时学习很好,后来却生活工作平平的,有当时学习并不怎么好,却做出了相当不错的事业的,还有进了监牢,当了混混的……那些好的跟自己关系不大,那些犯错犯罪的也不是当老师的责任,所以,老师在学生的一生中基本没什么作用。
先生听了我的话后,轻轻地说:“古人说得好: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任何一个人都是有智能、情感、精神和意志的,如果不能把四者很好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产生问题是必然的。古人都讲究中庸之道,重视其关联,割裂、分离必然不符合教育的规律。”
听着先生的话,我内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地说,我的这些老师在我的一生中影响深远。他们不但通过知识,技能的传授让我进了大学,有了一份赖以谋生的职业;而且他们在一节节课、一次次交谈、一件件轻描淡写的事情里,如春风化雨,催生了我和我的同学们心灵深处对世界的好奇与热情,对生命的探求与敬重。通过那么多次考试的洗礼,让我们不断提高着遇到问题的反思能力;在课堂上的组织讨论、交流合作等中,让我们学会了与同学、他者的相处,我们多了一份谅解和包容;在课外活动和实践中,教会我们对人和事的理解与接纳,对同伴的友善与欣赏,对弱者的悲悯与尊重,对犯错者的同情与宽容……让我们在美好中认识了美好,在尊重中体验了尊重,在被理解中学习到包容,在自由中学会对自我的约束,一次次欣喜地体验到走近自身完整的美妙过程。
现在想来,知识在考完大学之后大多忘记了,可那逐步形成的我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及性格特征却构筑起了我独有的内心世界,与我的血肉再也无法分割,并将伴随我的终生,让我在以后一次又一次的坎坷与挑战中自我认同和完整在内心世界成长起来。
风轻轻地吹过,如母亲的手抚慰着我,久郁的思绪随之豁然开朗起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先生感到我的变化,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到:“科学文明只是人类使用的道具,无论其多么发达,使用的人不具备相应的德行,自然就会产生危害。育人德为先,我们作为教师的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做到位了,也许我们的教育也会美如这人间的四月天,我们生存其中的社会也会更多一些鼓舞人心的正能量……”
絮絮地边说着,我和我的先生沿着校园绿树成荫的小路,径直走向学校深处。
【小洪点评】
读竹子,把我们带入80年那如饥似渴的读书年代。那时,由于阶级斗争的政治原因,教育经历了十几年疾风暴雨的摧残,人心思变,读书成了学子们发自内心的渴望。那时的教师,不少是在牛棚里熬了近十年,终于回到学校,重新走向讲台。教室里,小径旁,到处都是久违的墨香。
竹子的故事里,处处透着美好的人性。学生家境贫寒,吃着霉变的馍,拖着病体在坚持学习,教师工资虽不高,自己缩食简用,挤出一点微薄的财力为学生改善生活。而竹子她们,作为学生, 心怀感激和温暖,却连谢谢都不忍说出口。他们把她们的感恩放在心里,放在饥渴的阅读里,放在学习的进步里,放进了自己生命的风骨,写进了三十年后思念恩师的感情。
当下的教师,似乎与那时的教师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大家在讲台上几十年,教了那么多学生,言谈中竟然异口同声的认为教师在学生的一生基本没有任何作用。
其实没有任何作用,是最最可怕的一种作用。它意味着教育者和被教育者之间的冷漠。想想80年代的教育,教师与学生追求的是共同成长,如今关注的是下一次考试分数。
竹子对学生年代的怀念,让她渴望摆脱应试体制对自己对教师对学生的生命枷锁。还记得本群伊始,竹子从西安赵清风老师那里得到“教学勇气”群读书叙事的消息,四处托关系找在微信上找到我,希望引她入群。我那时对微信是一只菜鸟,看到她发过来的诉求,竟然不知如何操作。过来好几天才操作成功。记得当时竹子高兴至极,后来遇到种种困难,竹子也总是不离不弃。
读罢竹子,脑海里深深地印下这样一个场景:竹子和先生怀着对恩师的美好记忆和在记忆中重构的对教育的认识,沿着校园绿树成荫的小径,在夜色中走向学校的深处。在这个场景中我感受教育前辈们种子已经在竹子心中苏醒,而灞桥一方小天地的教育小气候,将因竹子这样一只美丽的蝴蝶的起飞,而改变应试的万马齐喑,变得风生云起。
最后两段,可以保留清华北大那一节,“网”到“润物无声”'一节,辱师和自杀自残一节。其间的联系,是对恩师们的记忆。结尾从“先生感觉到我的变化”到最好。可以把我点评的最后部分的相关文字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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