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妈妈说小刺猬忒光溜”

周秀侠

教育孩子，一直信奉赞扬与鼓励，我每天在家里擎一杆赏识的大旗，追着闺女后边屁颠屁颠地讨好献媚。闺女小时候就爱听我表扬，慢慢长大，我的方法就有点过期的节奏。

一天，放学回家的女儿刚坐到餐桌前，我就高调地拍着她的背说：“我那亲爱的大宝，忒好，浑身上下哪都招人稀罕！”闺女瞥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老师说有的家长看自己的孩子就是’刺猬妈妈说小刺猬忒光溜’”闺女那洋腔怪调地样儿，还有那句“’刺猬妈妈说小刺猬忒光溜”瞬间让我笑喷，这是赤裸裸的在讽刺我这当娘的“不知道自己家孩子咋回事啊”！

不得不承认“说小刺猬忒光溜”是天下父母的通病，自己家的孩子放屁都感觉是放了各式调料般的香，甚或有的父母因“舐犊情深”遮蔽了理性，非要指“狗屎”为“鲜花”，于是你不得不承认除了有一种孩子叫“别人家的孩子”，还有一种孩子叫“我们家的孩子”，此我之谓也！想到我曾多次在外人面前表扬闺女，真真是如芒在背。闺女这句话就是一记响亮亮的耳光，啪，令我毛骨悚然，再笑不出半声。那句细思极恐的话还可以这样子复制：“乌鸦妈妈夸自己的小乌鸦忒白净”，“树懒妈妈夸自己的小树懒忒敏捷”，“企鹅妈妈夸自己的小企鹅忒苗条”。呵呵！

再不敢表扬闺女了，每次把手搭在她肩上想献上我的赞美之词，那只刺猬就跳出来，那句话就火烧火燎地灼痛我的神经。除了有时候开玩笑地说“我们家小刺猬真光溜”之外，更多时候是把蹦跶到嘴里的话咽入五脏六腑。想起前些年，李天一的妈妈多次当庭哭诉儿子是个好孩子；回看当下，遍地都是说自己孩子“忒光溜”的刺猬家长，孩子没礼貌被说是张扬个性，孩子随便动手打人被说是有胆量，孩子沉迷网络被说是聪明绝顶，总之自家的孩子无处不“光溜”。而这些“小刺猬”们，长期舒服地躺在父母欣赏的眼眸下，自然认为自己通体“光溜”，不知自己周身是刺。

然而，事情都有逆转，前些天随着高考揭榜，各地高分考生纷纷出炉，一个又一个的报道，真是辣眼睛。离我近的唐山的孪生姐妹李卓雅、李卓莹分别以697、685分的优异成绩考入清华，报道称“在通信公司工作的父母对女儿们的教育理念是：多给鼓励！”； “诗词才女”武亦姝更是以高分进入清华再次惊爆网络，而武爸和武妈对武亦姝从小就实行赏识教育；还有总分730分的杨晨煜等等。

这些考生的家长是不是用的“小刺猬真光溜”式的表扬我不确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他们绝对不会这样子说：“小刺猬，你咋长那么多刺呢？一点不光溜！”这句话要是复制起来，应该是：“螃蟹妈妈指责小螃蟹说，你怎么能横着走路呢？”“鸭子妈妈指责小鸭子说，你怎么能发出那么难听的叫声呢”“猪妈妈卧在圈里指责小猪说，你怎么不出去锻炼呢？”前些天，班上一位顽劣的男孩子打架斗殴，父亲来学校一见孩子，抡拳就打，边打边说，“你他妈的就不能有话好好说，你还动手打人，跟谁学的？”，说着又是一脚。

有一次女儿班上开家长会，她被班主任安排做服务工作，回到家说：“看出来了，有啥样的孩子，就有啥样的家长”“为啥”“我们班的王同学每天铃一响，老师还没说下课，他就站起来，今天他妈妈开家长会，我们班主任刚要说结束，她妈妈站起来就走了；我们班的李同学平时总趴在桌子上，从来不好好听讲，今天他爸爸全程趴在桌子上玩手机；最牛的是我们班的张学霸妈妈，记了满满一大篇子各类代表的发言笔记……”这一定是闺女在家长会的过程中，给每个家长相了面，而且还和班上的孩子做了匹配之后，得出的结论。看来每个小号版的刺猬背后都有一个撞衫版的大号刺猬。所以刺猬妈妈绝对不能指责“你咋不光溜呢”，至少说之前要看看自己是否“光溜”。

不能说“忒光溜”，也不能说你“咋不光溜”，刺猬妈妈到底该对小刺猬说啥，真是个难解的题，最后得出结论：当妈不易。喜欢龙应台的《孩子你慢慢来》卷首语中的一段话: “我在石阶上坐下来，看着这个五岁的小男孩，还在很努力地打那个蝴蝶结：绳子穿来穿去，刚好可以拉的一刻，又松了开来，于是重新再来；小小的手慎重地捏着细细的草绳。淡水的街头，阳光斜照着窄巷里这间零乱的花铺。我，坐在斜阳浅照的石阶上，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这个孩子从从容容地把那个蝴蝶结扎好，用他五岁的手指。孩子你慢慢来，慢慢来。”想起有段时间被刷屏的《我的儿子是学渣》中博士爸爸硕士妈妈对自己”学渣“儿子感到骄傲；想起《上帝为每一个笨孩子都准备了一个矮树枝》中承认孩子的不完美并引导儿子根据自身特点创造一番天地的妈妈。看来对孩子的鼓励得有术、有道、有法、有据、有节。不能认不清自己，认不清自己就会“乌鸦落猪身上说猪黑”；更不能认不清孩子，认不清孩子就会“老鸡骂小鸡，我要你叫’咕咕咕’，你偏要叫’叽叽叽’，”,不能让理性被情感“遮望眼”。

今天中午，我拍拍女儿的肩膀，摸摸她的蘑菇头说：“哎呦，我们家小刺猬’身上的刺’可真光溜！”女儿深情地向我翻了个白眼，作晕倒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