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年前那个清凉的暮春夜晚，我第一次看到了白洋淀，至今仍印象深刻的却不是白洋淀的水，而是那晚异常皎洁的月光。那月光霸道地洒满了所有的湖面，让螺旋桨卷起的水花发出悦耳的欢笑。

    坐在快艇上，我半眯着眼睛，微微仰着脸，感受着湖面上清冽的风，竟然也如月光般凌厉，轻易地穿透了衣服，让人有丝丝寒意。风中充满了青草的气息，我知道那是芦苇的香味。

    然而那风无比清新，没有丝毫尘土的味道。我想那月光之所以无比的明亮，那清风之所以如此清爽，都是因为连空气都经过了湖水的濯洗，才使得所有的景物都清澄明净了吧。

二

       又进腊月，已隐隐看到了年在向我们招手。

       艺漩稍大以后，我们每年都回老家过春节。冬天的白洋淀别有一番风情。

       还记得第一次在严冬踏上那早已被冰封的湖面时，看到夏日里一望无边的碧波，此时如镜子般铺展在脚下，在冬日艳阳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亮光。这亮光让我产生了瞬间的眩晕——此刻的我仿佛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冰床上，而这冰床正以它最晶莹的面孔迎接我，于是我立即被这用寒冷打造的美丽征服了。

        走在冰面上，脚下如土地般坚实的感觉让我的心逐渐轻松起来——夏季里湖水固然柔美，对于我这个旱鸭子来说，却是只能观赏不可亵玩的。而此刻，它借助冬天凝聚的力量让我觉得踏实，也使我有机会能真正零距离的把玩。这才发现，这看似光滑如镜的冰面下，竟然是一个奇妙的世界——有时我的脚踩在一大片茂密的叫不出名字的树丛间，这些树丛的叶子有着锯齿样的边缘，相互交错，却又错落有致；有时我又来到无数的白色气泡上，这些气泡聚集在我脚下，我小心翼翼地抬脚轻轻走过，生怕脚下得重了，会压碎这些美丽的图案；有时又会有一条又深又长的裂缝横亘在我眼前，似乎在宣告着我即将踏入另一个领地……每一块冰面都有属于自己的图案，仿佛风格各异的画师自由挥洒的杰作。那些都是冰花，与我们在冬天的窗户上见到的一样。所不同的是白洋淀将它放大了几百倍，也赋予了它更丰富的内容。

        更多的是玻璃般纯净光滑的大片冰面，它如此透明，甚至将在冰层下静静等待春天的湖水都出卖了，透出绿色的影子来。当夕阳的余晖倾泻在冰面上的时候，这张床不再晶莹耀眼，而是显出一层慵懒的黄晕，让人产生一阵莫名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