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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山桃红

周秀侠
更新于: 2019年1月9日 09:11

一树山桃红

 

周秀侠

 

又是一年春草绿,又是一树山桃红,每到春花烂漫山野之际,我都会执念地寻找记忆中的山桃树。

 

摇曳在梦中的山桃树是初中校园矮墙边上的一株。这棵树大概是谁无意间遗落的桃核生长起来的,充满野性的舒展与自由。

 

最开始关注这株树的是董老师,一位代课教师,男,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说一口地道的家乡话,乍看上去憨态可掬。他经常指着墙角对我们说:“看见没,那儿有一棵树,谁也别碰,等着它给咱结桃子! ”

 

董老师只是这样叮嘱却没有时间去照看树,因为他带着三个年级的生物课,那时生物是偏科,没人愿意教。我们常见它穿梭在各个教室间,忙得像拼命三郎,脸上却总挂着阳光般柔软的笑。他写一手非常漂亮的粉笔字,会画画,所以学校内外的墙体和黑板报都是他的事儿。他在校园墙体上绘山水画,为花则灿然散香,为鸟则栩栩欲飞,为山则厚重沉稳,为水则气韵灵动,师生们都说他丹心妙手点染了校园的美,他却从不夸口,总是那样安静的画着山桃花般静穆的墙体画。

 

山桃花总是开在百花后,脱胎凡俗,玲珑玉颜,粉中透白的花与柔嫩滴翠的叶总给人仙风道骨之感,佛系实足。然而,大山里的孩子们没人注意一树开在墙角的花,只有董老师,每年花期都带了我们特意去那树下欣赏山桃花,那花不似梅花那般冰肌玉骨高傲冷艳,总是斜枝旁出,笑盈盈的荡漾在春风中。有的孩子淘气,就摘一枝戴在董老师的耳朵上,董老师也不生气,还拈过一枝做娇羞嗅花状,像猛汉张飞被嫦娥姐姐附了体,那种不协调总让我们笑得直打滚。

 

秋天,山桃居然会结果子,一树的毛桃子,小的很,涩得很,我们都认为没法吃,董老师却总能简单擦拭一下上面的桃毛就吃,而且吃得极认真。我也咬过一口,艰涩之后还真有一股浓郁的青桃味,而那味道居然一直就流淌在我的记忆中,成为永久的烙印。

 

董老师是我们那个学校为数不多的男教师,长得壮、人又好,所以校园里修板凳、搭煤炉等杂活董老师全包。有时我们见汗流满面忙着的董老师会问:“老师,干活儿给钱不?”他总是愣一下神,“咋恁现实呢,我这叫为人民服务!” 说罢继续干他的活。

 

山桃花开了一季又一季,我们早已走出校园,许多老师转正的转正,提干的提干,进城的进城,唯有董老师像上天扔下的一颗桃核在校园扎了根,枝繁叶茂地守着农村的那所中学。

 

那一年春天同学聚会,我们请了董老师,他两鬓已经斑白,眉宇间却还带着鲜活的笑。我们要他和我们在一株榆叶梅旁拍照,他一摆手:“这花开的忒热闹,咱换个地方拍。”榆叶梅确实开得太盛了,一朵压一朵,繁繁密密,争先恐后地开在路旁最显眼的地方。大家知道若能有一树山桃花唤回记忆,和董老师搭在一起是再协调不过的。然而,榆叶梅盛开的这个时节,山桃还没有开,也许生性带了隐逸基因的它可能嫌别的花太拥挤、太江湖了。

 

风吹过岁月的风铃,难忘那清新淡雅的山桃花,是它装点了我们中学时代的青葱岁月。如今,曾经的中学已经变成了村民活动中心,再也无复当年的模样。唯有墙角的那棵山桃遒枝劲上,向我们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那一树山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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