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里仁》学习心得之二:求仁道,不能心存旁骛
《论语·里仁》学习心得之二:求仁道,不能心存旁骛
高启山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
钱穆:
得之不处也:处,安住义。“得之”二字或连上读,则疑若有以不道得之之嫌。连下读,则偶而得之之意自显。
得之不去也:去,违离义。富贵贫贱,有非求而得之者。若在己无应得此富贵之道,虽富贵,君子将不安处。若在己无应得此贫贱之道,虽贫贱,君子将不求去。君子所处惟仁,所去惟不仁,若求得富贵,去贫贱,斯将为不仁之人矣。
去仁,恶乎成名:常人富贵则处,贫贱则去。君子仁则处,不仁则去。君子之名成于此。若离于仁,恶乎成君子之名?
无终食之间违仁:终食之间,谓一顿饭时。违,离去义。无终食之间违仁,是无时无刻违仁。
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两“是”字指仁。造次,匆促急遽之时。颠沛,颠仆困顿之时。于此之际而不违仁,故知君子无时无刻违仁。
《论语》最重言仁。然仁者人心,得自天赋,自然有之。故人非求仁之难,择仁安仁而不去之为难。慕富贵,厌贫贱。处常境而疏忽,遭变故而摇移。人之不仁,非由于难得之,乃由于轻去之。惟君子能处一切境而不去仁,在一切时而无不安于仁,故谓之君子。此章仍是“里仁为美”之意。而去仁之说,学者尤当深玩。
或说:“君子去仁”以下二十七字当自为一章。
【白话试译】
先生说:“富与贵,人人所欲,但若不以当得富贵之道而富贵了,君子将不安处此富贵。贫与贱,人人所恶,但若不以当得贫贱之道而贫贱了,君子将不违去此贫贱。君子若违去了仁,又那得名为君子呀!君子没有一顿饭的时间违去仁。匆促急遽之时仍是仁,颠仆困顿之时同样仍是仁。”
南怀瑾:
孔子说,富与贵,每个人都喜欢,都希望有富贵功名,有前途,做事得意,有好的职位,但如果不是正规得来则不要。相反的,贫与贱,是人人讨厌的,即使一个有仁道修养的人,对贫贱仍旧不喜欢的。可是要以正规的方法上进,慢慢脱离贫贱,而不应该走歪路。接着他讲:“君子去仁,恶乎成名?”他说一个人去了“仁”字,就没有中心思想。即使其它方面有成就。如文学高的,不过是一个才子风流而已,知识渊博的不过是一个才人而已。所以君子没有“仁”这个境界,就没有中心思想,既没有中心思想,靠什么成名呢?所以做学问的人,“无终食之间违仁”,就是说没有在一顿饭那样短的时间违背了仁的境界。“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造就是创造、作为,次就是这个情况。这句话是说任何事业的成功都靠仁;倒霉的时候不颓丧,不感觉到环境的压迫,也靠这“仁”的修养而安然处之。换句话说,得意的时候,要依仗仁而成功,失败了,也要依靠“仁”而安稳。
感悟:一个人,内心的追求应该是正道——追求“仁”的境界。没有了对“仁”的追求,富贵来之,自己也不能坦然处置,没准,内心总是彷徨不安。作为“君子”,你总得去追求“仁道”。现代社会,你追求什么样地“仁道”,按照共产党人的标准,就是追求“为人民服务”的“仁道”,至于富贵贫贱,那是身外之事,来去都“安”,这样,才算是“不惑”,才算是“知天命”吧!如是,我们的内心也就会“因天下之乐而乐,忧天下之忧而忧”。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追求的是什么?是“能够促进学生更好的发展从而促进这个睡得更好发展”,自身修为的提高是与“学生与社会发展”密切关系在一起并确立为终身追求的,这是教育工作者的“仁道”。至于名利富贵,来之坦然,去之不悔。唯此,才能最终得道。前面谈到孔夫子大境界,其实,这也是人生大智慧、大境界啊。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好仁者无以尚之:好仁者喜爱于仁道。尚,加义。“无以尚之”有两解。一说:其心好仁,更无可以加在仁道之上之事物存其心中。又一说:其心好仁,为德之最上,更无他行可以加之。今从前解。
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其心诚能恶不仁,其人亦即是仁人,因其能不使不仁之事物行为加乎其身。好恶只是一心,其心好仁,自将恶不仁。其心恶不仁,自见其好仁。孔子言,未见此等好仁恶不仁之人。或分好仁、恶不仁作两等人说之,谓如颜子、明道是好仁,孟子、伊川是恶不仁。恶不仁者,露些圭角芒刃,易得人嫌。二者间亦稍有优劣。今按:《论语》多从正面言好,少从反面言恶。然好恶终是一事,不必细分。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仁者,人心。然必择而安之,久而不去,始可成德,故仁亦有待于用力。惟所需于用力者不难,因其用力之处即在己心,即在己心之好恶,故不患力不足。然孔子亦仅谓人人可以用力于仁,并不谓用了一天力,便得为仁人。只说用一天力即见一天功,人自不肯日常用力,故知非力不足。又既是心所不好,自不肯用力为之。虽一日之短暂,人自不愿为其所不好而用力。故因说未见有好仁恶不仁者,而说及未见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者。 (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
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盖,疑辞。此两句有两解。一说:谓或有肯用力而力不足者。孔子不欲轻言仁道易能,故又婉言之,仍是深叹于人之未肯用力。此处“未之见”乃紧承上句“未见力不足者”来。另一说:谓或有肯一日用力于仁者,惜己未之见,此“有”字紧承上文“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语来。两解均可通。然谓未见有肯一日用力于仁者,辞气似过峻,今从前解。盖孔子深勉人之能用力于仁。
(仁者,终身修炼的境界!)
此章孔子深叹世人不知所以为仁之方。为仁之方,主要在己心之好恶。己心真能好仁恶不仁,则当其好恶之一顷,而此心已达于仁矣,焉有力不足之患?常人虽知重仁道,而多自诿为力不足,此乃误为仁道在外,不知即在己心之好恶。(还是内心的缘故?如此,承接上篇,仁道在于自己内心?)
【白话试译】
先生说:“我没有见到喜好于仁和憎恶于不仁的人。若果喜好于仁了,他自会觉得世上更没有事物能胜过于仁的了。若能憎恶于不仁,那人也就是仁人了,因他将不让那些不仁的事物加在他身上。真有人肯化一天之力来用在仁上吗?我没见过力有不足的。或许世上真有苦力不足的人,但我终是未见啊。”
(看了半天,大概因为文言之故,还是不很明白)
南怀瑾:
他说我没有看过一个真正喜欢仁的人,讨厌那个不仁的人,看不起那个不仁的人。拿我们现在的观念来看,他是说我没有看到一个真正爱好道德的人,讨厌一个不道德的人。为什么呢?一个爱好“仁”道而有道德的人,当然他的修养几乎无人可以比拟,实在很难得;可是,他如果讨厌不仁的人,看不起不仁的人,那么他还不能说是个仁者。(如果是这样,解释就通畅了,钱穆先生说“也算仁”,而南怀瑾先生说“不能算仁”,这样,逻辑上就讲得通了。)但有些人的看法,就不一样了,宋儒的解释,认为爱好道德的人,讨厌、看不起不道德的人,就是仁的境界。这样一来,宋代以后的儒家,意见纷争,越来越多。我们看《论语》的原文,并不是这样解释。因为接着下面就说:“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意思是说,一个仁者,看到一个不仁者,应该是同情他、怜悯他,想办法怎样把他改变过来,这是真正仁者的用心。我们讲道德,别人不讲道德,我们就非常讨厌他,那么我们是同样以“不仁”的心理对付人家,我们这个仁还是不究竟。所以孔子说:“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这是孔子讲的忠恕之道,推己及人的写照。我觉得冷了,想到别人也怕冷,要别人快去加衣服;想到自己,就联想到别人。假如我自己仁,看到别人不仁就讨厌,那我也是不仁。
下面跟着是讲“仁”的用:“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这是他假设的话。他是说,仁是很难的修养,人本来有爱人之心。我们观察一个幼儿,同情人家的时候特别多,后来渐渐长大了,心里的厌恶也越大,仁心就不能够发挥。所以他说仁是人人可以做到的,但几乎没有人能在一天当中,用心、处世,完全合于仁道。假使有,他仁的修养必然很高超。只要立志,没有说因力量小而达不到仁的境界。但是他又补充一句,也许有力量不足而达不到的,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这种情形。
感悟:时时、事事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地想仁用仁,不为外界所惑,需要的是坚持,而不是力量大不到,力量是什么?是追求的坚持而不是能力;能力强的,能力弱的,只要都是在做仁,效果没什么区别。“为人民服务,只有分工不同”,大致这个意思。我看刘少奇《论共产党人的修养》,其实也是在讲这个意思。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
各于其党:党,类义。人之有过,各有党类,如君子过于厚,小人过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过于忍。过厚、过爱非恶,皆不好学之过。
观过斯知仁:功者人所贪,过者人所避。故于人之过,尤易见真情。如子路丧姊,期而不除,孔子非之。子路曰:“不幸寡兄弟,不忍除之。”昔人以此为观过知仁之例。或引此章作观过斯知人,亦通。
本章“人之过也”,唐以前本“人”或作“民”,旧解因谓本章为莅民者言。如耕夫不能书,非其过,故观过当恕,即此观过之人有仁心矣。此实曲解,今不从。
又按:《论语》言仁,或指心,或指德。本章观过知仁,谓观于其人之过,可以知其心之有仁,非谓成德之仁。
【白话试译】
先生说:“人的过失,各分党类。只观其人之过失处,便知其人心中仁的分数了。”
(评判?仁、过之因?)
南怀瑾:
孔子说人的毛病,各于其党。这个“党”不要以现代的观念来解释为政党之“党”。古人所讲的党是乡党,包括了朋友在内。儒家思想,时常用到这个乡党的观念。古代宗法社会的乡党,就是现代社会的人际关系。交朋友等社会人际的关系对一个人影响很大。孔子说一个人会有过错,往往都是社会关系的因果。我们在社会关系中看到一个人的过错,譬如某人作人的态度非常坏,而我们看得清楚,那么自己就要反省,自己是不是有同样的过错,假如有,就改过来,假如没有,就更加勉励。所以看看人家的过错,可以引发仁的修养。
(读南怀瑾先生的解释,这里谈到了“党”,是与“里”联系的,第十篇讲《乡党》,讲的是社会宗族关系。人的过失,是与宗族关系有关系的。)
(还是不明白:老鼠儿子会打洞?这两句话是什么关系?仁者,也分集团吗?)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
钱穆:
人生之大道。人生必有死,死又不可预知。正因时时可死,故必急求闻道。否则生而为人,不知为人之道,岂不枉了此生?若使朝闻道,夕死即不为枉活。因道亘古今,千万世而常然,一日之道,即千万世之道。故若由道而生,则一日之生,亦犹夫千万世之生矣。本章警策人当汲汲以求道。《石经》“可矣”作“可也”,也字似不如矣字之警策。
【白话试译】
先生说:“人若在朝上得闻道,即便夕间死,也值得了。”
南怀瑾:
这个“道”就有两个研究了。前面曾提到过,在《述而》里头,孔子真正的学问精神是讲“仁”,他的根基则在于“道”。所谓:“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这是孔门学问的四大原则。那么这个“道”是什么道?这是很难讲得清楚的问题。现在这个问题来了,我们前面稍微提过,研究上古时代的“道”字与“天”字,都有几个意思。同样是个道字,用处不同,有时“道”是代表形而上的所谓本体,就是先有鸡、先有蛋的问题;也是指人生宇宙万有最初的那个本体。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第一个道是指那个本体。“可道”说可以用一个方法,一个原则把它假设说明。“非常道”,但毕竟不是平常的假设可以表达得出。就在这两句话中,三个同样的道字,意义都不同。中国文字有假借用的。碰到这些问题就很讨厌。例如“道”有时表示形而上的本体,有时候表示形而下的法则、原则、守则,如治道。又如《孙子兵法》说:“兵者,诡道也。”因为军事思想是活动的,用兵是不厌其诈的,一切为了打胜仗,这个“道”与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又完全是两回事。还有时候是道路的道,一条路叫作道。有时候又是指心性而言,是心性的本体,也就是理性、理念的最高境界叫作道。
那么孔子在这里讲的“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道,究竟是形而上的那个道,还是形而下的那个心性的法则呢?无法定论,这个问题很大。在本篇里,后面有孔子对曾子传道的话,到那时再来研究,可以连贯起来解释的。如果在本起来讲:道是仁之体,仁是道之用。所以他说,一个人如果真正得了道,早晨得了道,晚上死了都合算,人生就是怕不闻道。
感悟:孔子对学问追求的精神,胜过于生死的考量!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
钱穆:
士在孔子时,乃由平民社会升入贵族阶层一过渡的身分。来学于孔子之门者多未仕,故孔子屡言士,子贡子张亦问士,皆讨论此士之身分在当时社会立身处世之道。孔子在中国历史上,为以平民身分在社会传教之第一人。但孔子之教,在使学者由明道而行道,不在使学者求仕而得仕。若学者由此得仕,亦将藉仕以行道,非为谋个人生活之安富尊荣而求仕。故来学于孔子之门者,孔子必先教其“志于道”,即是以道存心。茍如此,而其人仍以一己之恶衣恶食为耻,孔子曰:“是亦未足与议矣。”盖道关系天下后世之公,衣食则属一人之私,其人不能忘情于一己衣食之美恶,岂能为天下后世作大公之计而努力以赴之?此等人,心不乾净,留有许多龌龊渣滓。纵有志,亦是虚志。道不虚行,故未足与议。有志之士,于此章极当深玩,勿以其言浅而忽之。
【白话试译】
先生说:“一个士,既有志于道了,还觉得自己恶衣恶食为可耻,那便不足与议了。”
(应该是“既有志于道,就应该不在思考忘情与自己的衣食好恶了吧?以自己吃的不好穿得不好而感到羞耻?担忧?)
南怀瑾:
一个人如果真正立志于修道,这个“修道”不是出家当和尚、当神仙的道,而是儒家那个“道”,也就是说以出世离尘的精神做入世救人的事业。一个人如果志于这个道,而讨厌物质环境艰苦的话,怕自己穿坏衣服,怕自己没有好的吃,换句话说,立志于修道的人而贪图享受,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因为他的心志已经被物质的欲望分占了。孔子这句话是说,一个人的意志,会被物质环境引诱、转移的话,无法和他谈学问、谈道。
感悟:这句话,与上面的“富贵、贫贱、恶人、朝闻道夕可死”相联系的,专注于“求道”,就要放下身外之物、身外之事,为专注,才能得道!于是,本章前面所言,与这里联系起来了:不能专注,心存旁骛,不足论道,也不能“成正道”。我们做事情也是如此,如果做事情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名利,则,“职业倦怠”就会产生。因此,做学问,精力专注,心神专注,才得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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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华我很喜欢他的文章。2016-02-29 21:2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