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亲爱的孩子

       刘芬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这是龙应台《目送》一书封底的文字，也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一段话。

曾经以为自己有了这样的感悟，可以淡定地看着儿子的叛逆与躁动，而事实上我还是会生气，伤心，甚至流泪。

若我看见你离我而去的背影是阳光健康而又坚韧的，即便忧心把我击得粉碎又如何？若你走得踉踉跄跄，我又怎能置之不顾？

我是102姐妹中结婚最早的，孩子也是最大的。当姐妹们的孩子还在少儿期，我的大儿子已迈入了青春期的行列。

他开始塞着耳机嘴里吐着神曲，或是把房门紧锁看网络小说，他说着要不谈场恋爱就老了的狂语，他厌倦我苦口婆心的说辞……

自以为已经长大，却在偷偷嫉妒弟弟在父母身边的宠溺，借管教的名义享受“报复”的快感，歪着头顶撞父母的年轻气盛，犯了错也要申辩得强词夺理……

就这样跌跌撞撞来到了十六岁的年华。

孩子，中学教材里原有一篇文章《触龙说赵太后》，文中有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以说是道尽了天下所有父母的苦心。

当你呱呱坠地之时，我们已经开始为你勾画了蓝图。我们希望你学习优异，品行端正，健健康康地成长，考上名牌大学，找个白领工作，然后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地生活。

我想，这应当是很多家长共同的愿望，因为这也是我们在现实跌打碰撞中悟出的最好的生存方式。

可孩子，你对我们的设计却嗤之以鼻。

你像我们年轻的时候一样充满着不可一世的野心，认为世界就在你的掌心。可孩子，谁在青春时没有个梦想？当年我年少如你不也曾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而我的梦想早已被生活击得七零八落，只是偶尔还写点东西聊以抒怀。

于丹《＜论语＞心得》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兄弟两人，家住在80层的高楼上，有一天深夜两人背着行囊回家，却正好赶上停电，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选择爬楼梯，不多久到了20楼，两人开始感觉有点累了，合议了一下，决定把背包存在20楼，改天再回来取。卸下背包的两人感觉很轻松，说说笑笑，一鼓作气到了40楼。这时候兄弟俩已经很累了，然后便相互抱怨和指责，开始吵吵闹闹。吵到60层的时候，实在是太累了，甚至都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平稳下来，安安静静地爬完了最后20层。终于到了80楼，兄弟俩站在家门口，却突然想起，钥匙忘到20楼的背包里了。

那遗忘在20楼层的背包，就是我们年轻时内心的梦想。我是大多数人中的一员，早早地就丢下了它，选择过平凡的日子。

孩子，你或许会问我是否遗憾。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莫言是怎样呕心沥血地完成每一部作品，我知道余秋雨是怎样在昏黄的灯下记着笔记，我知道杨降与钱钟书拒绝了多少名利终守住一方静土，我知道除了能耐住寂寞与孤独之外还要有天赋先行。文学的博大精深，岂能用几本肤浅的网络小说来代言？

孩子，多年前我教过的学生中，有个叫王坤的男孩，他曾拿着他创作的厚厚的武侠小说让我看。我们谈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接受了我的建议，把作品封存起来，等二十五岁时再翻开来看。后来他考上了一本，网上聊天时再也没有提过小说。

他现在也该到了而立的年龄了吧，当他在为事业奔波时，回首往事时也许只是微微一笑。

我写这篇文章，是因为你在饭桌上提起的当网络小说家的梦想。我只是用我的经验，告诉你，有尊严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孩子啊，未来的路绝不会一帆风顺，你要学着承受痛苦，学着把眼泪像珍珠一样收藏，把眼泪都贮存在成功的那一天流，那一天，哪怕流它个大海汪洋。

孩子啊，你要学着对待误解，学着把生活的苦酒当成饮料一样慢慢品尝，不论生命经过多少委屈和艰辛，我们总是以一个朝气蓬勃的面孔，醒来在每一个早上。

孩子啊，母亲的唠叨你不会听得太久！真的不会太久！

龙应台说：“所谓父母，就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

而我，就是那个捂着胸口的母亲！